女孩不情不愿地接过头盔,刚举到头顶又放下,递到他面前,皱眉抱怨:“好难闻,我不戴。”
陈铎深吸一口气,将头盔扔尾箱里,“赶紧,别耽误时间。”
她掖好裙子,侧坐到后座,两只手抱住尾箱,两条小腿交叉,在狭小空间上,坚决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。
陈铎轻拧油门,电瓶车冒起尾烟,扬长而去。
星仔看电瓶车消失在街角,回头问老爸,“老头子,这怎么回事?”
老谭翻着眼看他的傻儿子,“蠢材,没听见吗?你铎哥童子身终于破了,现在带着小姑娘去兜风。”
星仔点头,左脚松了拖鞋,搓起右脚丫,不禁检讨起自己,明明比陈铎会说话,比陈铎会来事,怎么就谈不到女朋友。
陈铎载着她骑了五公里,在街道派出所门前停下。
这次不需要他提醒,她主动下了车。
一路心惊胆颤,他车技刁钻,尽往窄街窄巷里钻,好些时候感觉都要擦到墙壁了,又力挽狂澜般擦身而过。她很想骂一句,赶着投胎还是赶着碰瓷,幸好没说出口,后来才知道他只是熟练地避开有交警的路段。
她下了车,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,掸了掸裙上褶皱,问他要干什么。
陈铎说:“进去吧,就跟民警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,他们会拍照片录指纹,从人口库调取你的资料,很快能找到你家里人。”
这是他迄今为止说过最长最像样的话,她便放软了声线说:“我不想进派出所。”
陈铎已经肯定她身后藏着一大堆故事,不是躲债就是躲人,失忆这种借口只能骗骗心怀不轨或者脑子不好的人。
他自认从不占女人便宜,也不是蠢货,冷冷淡淡地说:“赶紧的,除了派出所,没人帮得了你。”
她没说话,睁着那双大眼,愣愣看着他。前一晚化了妆,脸颊的脂粉已经斑驳,只残余点睫毛膏晕到眼下。刚才吃午饭时熏出来的一点血色完全褪去,整张脸惨白如蜡。
竟有些说不出的可怜。
陈铎转过脸,发动电瓶车,加大油门冲了出去。
他从后视镜看到女孩还站在门口,一直目送他,身影瘦削单薄,在阴天里像一抹随时消散的幽魂。
怎么会有人光站那儿都如泣如诉?他想大概是自己被风吹迷了眼。直到车子转过弯,他才彻底松一口气。
她看着车子消失,又转头看了看派出所,倒没什么特殊情绪,只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。
她一边走,一边思考,动用起这十八年来学到的知识,以及从母亲那里获得的生活经验,再用她尚不成熟的认知进行推敲,愕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仍然一无所知。
昨晚她逃出来时,什么也没有带,就这么孑然一身地出来了。
也死活想不起昨晚上车后发生的事,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。
她带着一脑子问题,又走回了春水街。
昨晚台风余威未消,此刻又刮起风,呼呼打在她身上,将头发吹成一团乱麻。忽然鼻尖一凉,她用指腹抹了抹,是一滴雨水。天空乌云阴沉沉往下坠,她想着该去哪里躲雨。
脑子开启自动巡航,又走回男人住的那栋又脏又老旧的楼。
抬步迈上阶梯,走到五楼停下。她坐到台阶上,双臂枕着膝盖,望着楼道平台的镂空花墙发呆。
楼道里肮脏不堪,墙皮斑驳,贴着各种小广告。空气潮湿闷热,气味糟糕,弥漫着成分复杂的霉味。味道钻进她身体里,仿佛要在血管里发酵起泡。
她周身不爽利,可她觉得这里安全。